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惊醒，“啪”地亮起暖黄的光。周厉站在自家门前，手刚要碰到门铃，门就从里面拉开了。
母亲正端着盘洗好的草莓，看见他时手一抖，草莓滚了两个在脚垫上。
“小厉？”母亲的声音发颤，伸手就往他胳膊上摸，“你回来了，这胳膊上有肉了！”指尖触到他腕间的弹弓，愣了愣，“这是啥？”
“山上买的玩意儿，玩着练手。”周厉赶紧把胳膊往后缩了缩，，“妈，我回来了。”
“回来就好，回来就好。”母亲抹了把眼角，拽着他往屋里走，“你爸炖的红烧肉，香得很！你哥刚还念叨，说你要是再不到，他就去车站接你了。”
客厅里飘着肉香，父亲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和餐厅间打转，看见周厉，手里的汤勺“当啷”掉在锅里：“回来啦？先坐，马上好。”
哥哥周默从沙发上跳起来，上来就给了他一拳：“可以啊你，在山上待了四个月，倒像换了个人。”
他盯着周厉的背包，“这里面装的啥？鼓鼓囊囊的。”
“小叔！”“舅舅！”侄儿侄女外甥外甥女四个粉嫩嫩的娃娃哐哐跑过来，统统挂在周厉身上。还好周厉现在变化不少，不然还真挂不住这四个熊孩子。
“没啥，几件换洗衣裳。”周厉脚把背包往墙角踹了踹，铁剑隔着布料硌着他的腿，提醒着矿洞里的事还没结束。
看着桌上摆着的糖醋排骨、番茄炒蛋，还有那碗冒着热气的红烧肉，心里的满足感无法言喻。
“尝多吃点，长肉了更要多吃点。”母亲给他夹了块红烧肉，油汁顺着碗沿往下淌，“山上伙食好些吧，壮实了好多。”
周厉咬了一大口，肉香混着酱油的甜在嘴里炸开，烫得他直吸气，眼眶却有点热。天知道他这几个月过的什么日子...啃过干饼、喝过腥臭的泉水，简直是了。
“山上……吃得还行。”他含混不清地说，怕说多了露馅。
父亲坐在对面，看着他吃饭的样子，满意的喝了口酒：“壮实多了，眼神亮了，现在看着……精神。再下点功夫，还是太瘦了。”
“对了，”姐姐周琳琳开口问到，“光说学武，学的咋样了，给我们展示展示？回去的时候给师门带点礼物。”
“学了点太极什么的，一会吃完饭耍给你们看。”周厉上山本来就是习武强身的，“师父他们可用不着那些，不过师兄弟倒是可以。”
母亲往他碗里添了勺汤：“跟人家学本事，现在也真有成果，骂两句就骂两句。你这孩子，从小就犟，有人管着好。”
饭吃到一半，周厉的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一下。他心里一紧，摸出来看，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，只有一个字：“安。”明显是灵蕴子。
周厉松了口气，指尖在屏幕上敲了个“已归”，赶紧把手机揣回去，家里餐桌不能玩手机，这是家规。
抬头时，正对上父亲的目光，老人家眼神制止了他操作手机，只是往他碗里又夹了块排骨。
晚饭后，母亲要给他收拾房间，周厉跟着进了卧室。墙上还贴着他高中时喜欢的漫画海报，书桌上摆着落了层灰的游戏机，一切都跟四个月前离开时一样，又好像不一样。
他站在屋里，身上还带着矿洞的尘土味，心里装着黑袍人、血符、还有那三个等着被救的孩子，和这温馨的房间格格不入。
“妈，我自己收拾就行。”他接过母亲手里的抹布，“你去歇着吧。”
母亲看着他收拾背包，目光又落在他腕间的弹弓上：“这玩意儿看着挺精巧，贵不贵？”
“不贵，地摊上淘的。”周厉把换下来的脏衣服塞进洗衣机。
等母亲走了，他将铁剑拿了出来，细细擦拭。
窗外的月光落在地板上，想着灵蕴子消失在矿洞黑暗里的背影，那老头此刻在哪？是不是正盯着那三个黑袍人？
给家人练了套太极，哄得一家人都开开心心的。周厉好不容易回来，家里人都很高兴，一起聊天玩闹到半夜。连小豆丁们都缠着周厉教他们打了两次太极才作罢。
这一夜周厉躺下就睡着了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周厉听到了海浪拍碎在礁石上的声音，浑身被海风包裹舒适中带着海腥味。
灰暗的天幕压得极低，他望着远处一道又一道道翻涌的灰黑色浪墙，喉间竟溢出声笑。
浪涛汹涌而来，浪叠浪，像无数野兽冲锋，正驮着墨色的云团往岸边碾，所过之处，白花花的泡沫漫过沙滩，又被风撕成碎片。
“会冷吗？”身边的女声很轻，却穿透了风浪的咆哮。
周厉转头，看见个长发女人站在身侧，被风吹乱的发丝贴在脸颊上，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，镜片反射着浪涛的白光，让他始终看不清眉眼。
就在目光触及她的刹那，心脏像被只手攥住，猛地狂跳起来，撞得胸腔咚咚作响，比浪涛的节奏还要急。
“你……”他想开口问她是谁，心里的熟悉感让那个名字呼之欲出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。
女人没看他，只是伸手指向浪头：“你这么喜欢海，浪这么凶，风又大。”
她抬手，指着对着涌来的浪花，指尖微动间，竟像是在跟着浪涛的起落画着什么，“起时如卷，落时如覆，刚中带柔，柔里藏锋。”
周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手移动。她的指尖划过空气，时而如浪尖翻卷，时而如退潮般舒缓，看似随意的动作，在风中随着最烈的风势有了刚猛的味道。
明明看不清她的细节，周厉却觉得自己所有心神都被她牢牢吸引，整个世界都被这个身影占满。
“你在想什么？”女人转头，镜片后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眼底。
周厉痴痴的看着她，心脏还在狂跳，却不是因为慌乱，而是种莫名的悸动，想要抱紧她的悸动。
“你又发呆了，”女人伸手拂过他的眉心，将他的眉间抚平，“每次都看着我发呆，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