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4章 她回来了(1 / 1)

肉体湮灭的疼痛几乎让孟和音痛不欲生,然而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个瞬间,意识内从未被打开过的某处也终于破碎,一股极清明之气从灵台蔓延至周身经络,极温热又带有丝丝凉意,平和地抚慰过体内断骨。

短暂的清明缓解了一部分疼痛,同时激发出体内的潜能,一股蓬勃的力量从血肉中迸发,整副躯体都被重塑一般。孟和音感觉到一种模糊的熟悉,终于想起来平世心法每突破一层时都会有相似的感觉,只是程度远不如此次剧烈。

她瞬间明白自己不会因此丧命,边忍受着身体的痛苦,边调整呼吸念诵心法,顺着体内清气走向调动筋骨脉络,一处一处连接筋骨、冲破阻塞。

也许是因为心法加持,清气运转效率更高,在孟和音把平世心法念到七七四十九遍时,感觉身体里的阻塞已全部贯通,气力运行畅通无阻,周身轻盈。

她心念一动,整个人便飞身半空之中,她惊讶地翻看自己的双手,又来回抬起腿仔细感受,好一番折腾之后,才习惯性地环视四周,目之所及还是幻境中的景象,倒也在意料之中。

她刚要落下,余光扫过土墙根,神情一滞,不可置信地朝着土墙根处眨了眨眼,似乎仍觉不够,伸手使劲揉了揉眼再看,才终于确认自己耳清目明,哪怕几丈外的墙角阴暗处也看得历历分明。

这双眼睛视物不良的毛病竟然也被修复了,确实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啊!看来那个老头没有说谎,他确实打算放过自己,所谓送给自己的东西,想必就是这番洗髓。

她从来不知道洗髓会这般简单,前世她到死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清朗,可那老头只是虚空地敲了她三下,老头究竟是何来历?

对了,那傲慢的声音曾说他们是神。

神?

孟和音从不信神,但这片大陆确有流传一个关于“神”的传说。

传说在天柱之极生活着一群吸风饮露的神人,生有念力,一呼一吸可致山崩海啸,然而他们质性自然、不惹尘埃,除非世间劫难惨重,从不轻易踏足凡尘,因此被称为“无垢族”。后来日月渐远,无垢族又从未出现过,便在长远的口耳相传中被尊称为神。

能构建幻境并在其中为她洗髓,出现之后就强迫她以命救世,倒是很符合传闻中无垢族的特点,难道他们真的是无垢族?

孟和音有了大概的猜测,放松之余,几日以来头一次想笑。

无垢族就无垢族,偏偏要自称为“神”,不过是利用蒙昧的傲慢之徒,真是可笑。

这些可笑的伪神啊,明明前一刻还对她喊打喊杀,下一刻就态度大变为自己洗髓,作为神的立场未免也太不坚定了,总不能是自己口若悬河让他们大彻大悟、痛改前非吧?他们定是还有别的图谋。

可那又如何呢,难道自己就没有图谋吗?即便他们有图谋,她也绝不会任人摆布。

无论如何自己也算是承了这老头些好处,她大人有大量,不再计较他恶意算计她的事了。

孟和音的思绪无人知晓,只听她得意开口:“老头,先说好啊,我可不会感谢你,最多承诺下次遇见不报复你。既然你已知错,就把这幻境撤下去吧。”

话音落下,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,都没有半点反应。

孟和音这才抬头,那道裂开的缝隙早已合拢,她又试探着叫了几声,天幕外一片寂静,根本没有回应。

怎么回事?孟和音心中疑惑,不是说好要放过自己吗,为何又不肯撤下幻境?

“喂!你们能听见吗?放我走!”

孟和音如是喊了好几声,可幻境还是没有消失的迹象。

事到如此,她就算是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,那些伪神已经走了!他们所谓饶自己一命,不过是不亲自取她性命。只要她还被困在这幻境里,神识与身体离体,时间一久总会衰竭而死。

然而,她才不是枯坐等死之辈,不过就是一个幻境,她不信她破不了!

孟和音率先想到的是祭台周围的铃铛,毕竟这是幻境中唯一不寻常之物。三两步走到跟前。她依照印象中的八卦阵法依次击碎祭台周围的铃铛,可无论用了哪种顺序,那些铃铛总是会在全部被击碎之后原模原样的出现,幻境都没有消散一分,同样也没有变凶险一分。

一番折腾过后,得出的信息有二:一是解法不在此处;二是这个幻境似乎只是为了把她困在这里。因为若幻境想要她性命,仅凭她方才所做的那些尝试,就足够死数十回了。维系幻境也需要耗费心力,若只是为了杀死她,不可能有简单的法子不用,选用一种麻烦的方式让她死。

那么,唯一的可能就是,这又是一个考验。

明白自己又一次被迫接受考验的孟和音骂骂咧咧:“有完没完了!”

孟和音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让老头尝尝动不动就被考验的滋味,就考他能不能数清脑袋上一共多少根毛,其中白的有多少,黑的有多少,直的有多少,蜷曲的又有多少!

想象到老头数头发数到神智不清,颤颤巍巍地恳求自己原谅,孟和音总算平复了一些被人戏耍的余怒。

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离开幻境,刚刚她已经试过了,不仅是铃铛,这幻境中的东西没有一个是真实的,就连脚下的土地也是如此。方才她摔落在地上砸了好大一个坑,仅仅是几句话的功夫,一人多高的土坑就被填平了。

目光从周围的房屋矮墙上收回来,缓缓移动到天边。

她可没有忘记,不久之前天幕外还撕裂了一条大口,那些伪神就藏在天幕外面。如果幻境有出口,只能设在那里。

想法既出,心念微动,孟和音的身体就已跟随意动,脚尖在虚空一点,膝盖一提,另一只脚腾空而上,真正实现了左脚踩右脚上天,比之前的轻功不知高明了多少倍。

感受着自己穿过带着潮气和浅淡灰尘味道的云层,那灰白的云层并没有看上去柔软,她路过时隐隐看见惊雷在其中酝酿,但她没有停留,一路直上。

上方却是一片青空,浩渺无边的天穹延伸,下方是翻滚的云海,她已然到达了之前触碰裂缝的高度,看着近在咫尺的边界,孟和音凝出了那根小树枝。

温暖刚毅的白色念力依附着小树枝潺潺流动,那树枝缓缓被举起,点点白光被凝结在一处爆发出耀目的光点。

女子一剑挥下,萦绕着光芒的小树枝分岔处形成数道弯月形剑气,形成一道有如实质的气墙向着天幕刺去。

剑气绵延数千丈,直至肉眼无法追寻它的踪迹,依然锲而不舍地向外延伸。然而孟和音之前还能触及到的天幕边界,却像海天之交般遥不可及。

茫茫虚空,她既寻不到自己的剑气边缘,感觉不到天幕边界。明明它就在眼前,身体靠近时,却瞬间如相隔天地般遥远。

孟和音不信邪,继续随青空直上,直到空气稀薄令她目眩,周遭寒气令她战栗,她依旧举起小树枝,拼尽最后力气那么一挥,剑气一入青空就再无踪迹,如水,消失在水中。

她已经耗尽力气,一层一层从空中坠落,快到地面时,依旧只是心念微动,就能像一片叶子一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。

天幕太遥远了,就算出口真的在天幕外面,等她能够飞到边界去一剑斩断时,只怕早已经被上天的寒气冻死。

这条路也走不通。

孟和音坐着调息,倘若真的无法离开这片幻境,那偌大的幻境中只有她一人,说不孤独是假的,只是她总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孤独,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忘了。

被遗忘的东西,究竟,是什么?

刹那间,一方装饰古朴的房间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,不过是短短一霎,便让她大脑如雷击一般。她明白这肯定就是那个被遗忘的东西,刻意回想之时,造型古朴的书房不断在她脑海中闪现,每出现一次就带来电击般的疼痛,而她则是意志坚定地妄图抓住每一次机会。

终于,在某一次疼痛中,她抓住了那个画面,虽然只有一息时间,也使得她刚好能辨认出那个空间。

白珠子。

孟和音脑海中有雷霆闪过。

是的,从她质问天道开始,她的脑中有关白珠子的一切通通被抹除了,与伪神对抗这么久,她竟然从来没想过问一问白珠子。

孟和音熟门熟路进入意识海,意识海中陈设依旧,除了有些不稳定的闪断之外没有异常,但是,原本白珠子所在的地方却空空如也。

“白珠子?你在哪?”孟和音在意识海内寻找它的踪迹。

“白珠子……”她的声音变得犹疑。

“白……”她话说到一半,“白什么,我在干什么?”

在她寻找白珠子的时候,没有意识到,那方意识海也在渐渐消失。

终于,在她彻底失去白珠子记忆的时候,就连意识海也消失不见,无论是白珠子还是意识海,都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。

幻境中的一切也都迅速变化着,从武家村的矮房土墙逐渐变成孟家的花园。阳光透过嫩绿的树叶染在摇椅上,鸟儿在枝丫上肆意欢唱。孟父端着一碟糕点对她说:“和音,来尝尝新进的点心,京城的富贵人家才能吃呢。”

“和音?我,吗?”

她还没反应过来,就感觉自己的肌肉被撕扯着,近在咫尺的是一个面容模糊的高挑少年,他们都拿着武器,身后还有人在说话:“老大,腿!别他!”

两段记忆不断撕扯,孟和音头晕不已,混乱中向前方伸出手——

眼前却又是另一番景象,一颗璀璨的蓝色圆球,蔚蓝色的海洋翻涌出片片白色洋流。视角从高中坠下,只见脚下被灰色的泥土覆盖,目之所及皆是百丈高楼,四周行人如织,各色快速移动的带轮铁箱子在面前呼啸而过。

那些铁盒速度极快,一个巨大铁箱子向她冲来,她下意识闭上眼,那铁箱却直接穿过她的身体。她抬头看,看见对面高楼墙上有一面会动的画,上面似乎写着字,写的是……

眼前一黑,耳边一阵嗡鸣。孟和音迫不及待地睁开眼,却没看见方才那个陌生的地方,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,她竟然做梦了。虽然有些好奇梦里的那个世界,但当务之急仍然是破除幻境。

她站起来,幻境早已变了样子,此时只是一片空荡荡的空间,这片空间里,只有她一个人。

反正没有头绪,孟和音干脆原地打坐调息,脑海中却自顾自冒出了一个故事:曾经有一个患上了失忆症的人,他开始忘记的是朋友、亲人,后来忘记自己的身份、姓名,再后来他忘掉了如何吃饭走路……随着病情越来越重,有一天,他忘记了自己患失忆症,竟然就想起来了一切。

失忆者忘却失忆就能不再失忆?

刹那间,一股念头无法遏制地冲出她的大脑。

传闻太初有道,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玄鸟,玄鸟衔日筑巢,从此太阳从东边升起。然而,传闻中的惘者却见到了太阳从西边升起。

太阳究竟从西方还是从东方升起,为何西方不是东方、东方不是西方?世人七窍不通,为名词所蒙蔽,不见本真,不知你我乃至世间万物皆在真心之中。

古语有云:五色令人目盲;五音令人耳聋;五味令人口爽;驰骋畋猎,令人心发狂;难得之货,令人行妨。

身体中的某物正在与此刻的思维对撞,孟和音却没有停下,在激烈的挣扎之中,她隐约想到一句偈语:菩提本非树,明镜亦非台。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。

电光火石间,孟和音心领神会,说道:“此处没有幻境”。

这只是一句极为寻常的话,被她轻飘飘地说了出来。然而在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,幻境就像水中的泡沫一般,尽管剔透,尽管澄澈,也不堪一击地破碎。

幻境破碎的瞬间,孟和音的神识无所依凭,“嘭”的一声被扔了出去。

孟和音再睁开眼时,满眼都是墨蓝色撒着无数星子的天空,微微侧头,眼角余光处有火光,耳边有噼噼啪啪的燃烧声。

她刚想起身,一旁守着的绿微猛地扎进了她怀里,少女细嫩的嗓音哽咽着:“小姐!你终于醒了!”

少女绿色的衣衫有些发臭,但孟和音丝毫不嫌弃,伸手揽住少女的脊背,轻拍安抚着:“嗯,我回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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